我是同性恋，也是站街女
祖生没有完成今天的目标。
他看了看时间，快到晚上八点了。现在是12月底，在这个东北的城市里，这个时间几乎相当于仲夏夜的十点。祖生犹豫了几分钟，“拼了！”
祖生出门前，花了半个小时化妆和选衣服。户外已经零下十五六度了，他咬咬牙，在过了膝盖的靴子里，只穿了黑丝。小皮裙搭配上假的白色皮草。
临出门前，他虔诚地在客厅的那尊白瓷观音立像前拜了三拜。
“如果等下一个小时内赚不到五百块钱，我就回来。”祖生边想边按了下楼的电梯按键。
“我和她们不一样”
这个城市有将近五百万的人口，到了寒冷的夜里，一下子消失得干干净净。如果不是住在最繁华的商业区的旁边，大概祖生也不想出门“工作”。
三年前，祖生还不敢想象，自己居然可以住在一个有着抽油烟机、电磁炉、热水器、空调和液晶电视的公寓里，晚上可以一个人躺在软软的大床上。2015年的祖生，在冬天的某个早上醒来、把目光投向窗外的农村院子时，娘走过来对他说，“昨晚我做梦了，梦见你跟着大伙儿出门打工，后来赚了大钱。”祖生愣愣地看着娘，“娘，我已经读高三了，马上就高考了。”娘说，“你学习成绩不好，还不如出门早点工作更实际。”
娘这辈子，一共就跟祖生说过两次她做的梦。一次是出门打工前，还有一次是祖生刚刚记事的时候。“我怀孕的时候啊，梦见你的太爷爷了。你太爷爷说，我这一次一定会生一个男孩！”
那是祖生最后一次在家过春节，娘做了很多好吃的。在这个只有娘、两个姐姐的家里，祖生是唯一的男人。爹死得早，因为癌症，人没了，还欠了很多外债。两个姐姐都嫁人了，生活得如同这个村子里其他人家一样，贫穷很多、快乐不多。
祖生明白，娘对他说了梦，是什么意思。可是这个村子能给他什么呢？恐怕就是逃出去、吃苦赚钱的一线生机和动力。
出门打工前的晚上，祖生一宿没睡着。躺在同一个炕上、另一端的娘也翻来覆去。祖生很害怕，他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会是什么样子的。
祖生除了舍不得娘，还舍不得同一个班上的班长。他很高，很壮，皮肤微黑，小眼睛，不爱说话但很喜欢笑的一个男生。祖生知道自己喜欢男生已经很久了，“也许从村子里出去，会让自己逃开结婚的宿命。”这成了祖生真正离开家的动力。
祖生没想到，在一瓶矿泉水放在户外不到半个小时就能冻成冰坨的天气里，这条街上还能看到四五个和自己一样的站街女。“不对。”祖生在心里悄悄笑起来，“我和她们可不一样。”
不一样的地方多着呢！论年龄，另外几位站街女虽然穿着厚衣服，有的是毛线连衣裙，有的是短款羽绒服搭配牛仔裤，但都能看出来她们不再年轻、有些懈怠的身材，还有脸上厚厚的粉底。论身材，身高172厘米的祖生在男生里不算高，但穿了女装，再搭配上高跟鞋，看起来高挑摇曳，绝不是另外几位站街女能比的。论熟悉程度，另外几位站街女已经凑到一起，一边打量着祖生一边窃窃私语，偶尔几句话传到祖生的耳朵里，“你看那个骚货……”“你今天生意咋样？”“别提了，一个小伙儿没有，就两个老爷们，还是口活。”
祖生叹了口气。
隔着一条窄街，不远处就是热闹繁华的商业区，这里是这个城市的朝鲜族和韩国人生活聚集地。虽然面积只有两个街区大小，但到处都是霓虹招牌，上面用中文和韩文写着大大的字。街头上经常出现喝醉酒的男人，一般都是三五个人一起。这样的男人，基本上是不会找站街女的。
“你要注意看，有一些是单身男人，走路不快也不慢，路过我们的时候，会侧过脸打量。这样的人可能是我们的客人。”祖生说，“有些时候，你看一辆车，除了太差的车，比如还不到十万的车，就算了。其他的车，只要停在这条街上超过二十分钟，你都可以走上去看看，问一问。要特别小心的是，如果车上有女人，或者有两个以上的男人，不要停留也不要问任何事。”
祖生看着其他的几位站街女都裹紧了衣衫。一阵北风吹过，就连昏黄的路灯灯光也暗淡起来。马上就是夜里九点了。寒冷化身为无数只虫子，爬上祖生只覆盖了一层薄薄黑丝的大腿，开始了率先的啃食。
祖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又在心里说，“我和她们不一样，我是个男的，我是个反串。”
冬日的站街女
“今晚跟姐姐住吧”
2016年初，祖生跟着村子里十几个老爷们一起来到这个城市的工地。
一到工地的帐篷，他就傻眼了。家里虽然很穷，但不会这么脏。至少炕上是干净的，被褥也是干净的。工地住的地方就是用铁架子和厚帆布搭起来的帐篷。一个帐篷大约要住二十个人。这二十个男人都睡在帐篷一侧的一整面大通铺上。一人一个枕头一床被子。就算是冬天，晚上也绝对不会冷。人挨着人，甚至连衣服都不用脱，穿着衣服睡觉。那枕头和被子上面都看不出来是什么颜色了。似乎跟帐篷地上的灰泥地一模一样。
帐篷的另一侧是用来吃饭的，还留了一块地方生了一个老式的铁皮炉子，生火用的是木头屑、晾干的树枝、旧报纸。每天的饭，不是白菜炖豆腐，就是白菜炖干豆腐，或者茄子炖土豆。
祖生来了没有一个星期，还没等习惯通铺上“左邻右舍”散发的臭味和男人味道的气息，就开始想家想得睡不着觉。
帐篷里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鼻子在体臭脚臭中被熏得麻木了，只有耳朵能听到。从左侧最边上的位置传来了两个男人喘着粗气的呼吸声。祖生先是诧异，然后小心地翻了个身。黑暗中也能隐约分辨那两个男人在相互自慰。
祖生立刻有了生理反应。可是他不敢出声。他不知道一旦被那两个人发现，会有什么后果。可是他也有着惊喜，原来喜欢男人的人，就在身边、唾手可得。
两个相互慰藉的男人中的一个就是祖生的师傅。祖生本来可以选择学习开挖掘机，但因为这个瘦小却长着一张英气勃勃的脸的男人是在工地干造面的，祖生表示想跟着边学边干。
“你能吃的了苦吗？”英俊男人问。祖生不敢看那张脸，半低着头、点点了头。男人大笑起来，“其实你这么瘦小，挺适合干造面的。”造面，就是在楼盖好以后，在保温层外面，先用水泥覆盖好，再用涂料喷上颜色。工人都需要吊在半空中。三十层、五十层的楼，也都一样。人吊在上百米的高空，大风吹着，表演杂技一样，晃来晃去，还不能耽误干活。
第一次上吊绳，不过才十层楼，祖生吓得脸色苍白，手里的瓦工刀、抹子和小桶，握都握不住，哗啦啦，摔到地面上。幸亏工地没人路过，不然真是要出大事。
祖生那个时候才知道自己恐高，后来租房子他也不肯租超过九层的，不然都不敢靠近阳台。这一次，就算被英俊男人骂得狗血淋头，他也不吭声、不反驳。直到英俊男人说什么都不肯再教祖生，“你换一个工种学，为啥为要学这个？”祖生被逼得没办法，小声说，“我喜欢你。”英俊男人在把祖生当徒弟的这段时间，四五次和那个五大三粗的工友打飞机，可是面对祖生的表白，只吐出两个字“变态”。
这件事很快传遍了工地，祖生成了工人们排挤的对象，往他的饭盒里吐口水、尿到他的鞋子里、没人肯挨着他睡、把他的枕头和被子扔在地上。
祖生一声不吭，不到四天，他离开了工地。他只给娘打了一个电话，“我没事，我挺好。等我赚了钱，孝敬你。”
祖生每次想起从工地一个人趁着傍晚的微明离开的那一幕，心里都很难受。他一个从农村来的孩子，从来没来过这么大的城市，他能去哪里？何况他只能走，连个行李都没有。唯一值得庆幸的，当时正好是八月，这个城市最热的时候。就算是睡在公园里，也没问题。
“我当时真的打算住在公园里了。”祖生说，“可是，没想到遇到了他们。”
祖生从工地出来，顺着小路，走上大路。他只是一味地往前走着，最初的害怕，在走路中消失了。一步接一步。直到看到一个公园，周围都是动迁之后的废墟，以及卖旧物的商贩。他迷迷糊糊地跟着人流走进了公园。
走了太久，祖生找了一个比较偏僻的小路的路边长椅，坐了下来。他需要想一想，接下来怎么办。检查了一下身上，只有不到二百块钱，再加上手机。祖生心里有些着急，但是他对自己说，绝对不再回工地。
夜幕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降临，公园里的小路灯散发着淡淡的白光。这条偏僻的路上，刚才还人迹罕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七八个人，彼此之间隔着七八米远。
祖生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看到一些和自己的工友打扮相似的农民工，有的两个人一起，有的一个人，开始在这条路上出现。农民工会打量这些小路两侧站着的、看不清样子的人。有时候会停下来，跟其中一个聊上几句。有一些聊完之后就继续走了，有几对则往公园更深处的树丛走去。祖生看了一会，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那些站着的人，有高有矮有胖有瘦，看起来都是女性。他本身就是从工地出来的，要知道在这样纯男性的工地里，最需要的就是性。
蚊虫越来越多，人越来越少。到最后，两个个子很高很魁梧的女人走过来，看着祖生。祖生害怕了，不敢抬头。其中一个女人说，“你是离家出走的吧？”祖生一听到声音，吓得一哆嗦：这明明就是个男人！
胸脯上纹了朵牡丹的的姐姐
祖生觉得外面真的太冷了，就在他准备走的时候，一辆车停在他面前，车窗摇下来，驾驶位上是个肚子很大的男人，“口活多少钱？”祖生看了看，他不是很想和这个人发生什么，可是今天的收入太少了，“三百。”“你的嘴是金的啊？”男人嘲笑起来，“这条街上你最贵，你是哪里来的？”祖生猛地明白，他遇到这条街上管事的鸡头了。
祖生知道，抢生意是不行的。所以他立刻笑着弯下腰，“哥，我错了。真的是今天没开张，没办法，才出来的。”对方瞟了他一眼，“反串？”祖生点点头。男人笑起来，“没想到男人都来抢女人的生意了。我第一次见到你，饶了你。下次别让我再看到你！滚吧！”
祖生沉默着，看来今天注定是不能赚到钱了。但他不敢直接回家，因为他不知道那个男人会不会开车跟踪他。于是他打了电话给纹身姐，“我去看看你？”纹身姐，就是当年在公园里问他是不是离家出走的那个男人，也是带祖生进入反串这一行的领路人。
当年纹身姐的一句问话，先是吓到了祖生。在祖生还不知如何回答的时候，纹身姐已经坐到了祖生身边，“弟弟，姐姐今天生意不错，有什么要对姐姐说的，姐姐可以帮你。”听完纹身姐这句话，祖生竟然哭了。
其实有什么好说的，胸脯上纹了一朵牡丹的纹身姐也是苦孩子出身。当时的纹身姐才三十六七岁，正是好年纪，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虽然没读什么书，但是当个反串，收入比在村里种地赚的多。纹身姐抽了一颗烟，用高跟鞋把烟屁股狠狠碾灭，“今晚跟姐姐住吧！”
纹身姐就住在公园旁边的平房里。那房子要拆迁了，一个月只要一百块钱。半年后，祖生从纹身姐这里搬出去的时候，房子的煤气水电都断掉了，房东人都找不到了。纹身姐觉得占了大便宜。在这一点上，祖生和纹身姐有着根本观念的不同。祖生希望自己生活得更好一些。
进了纹身姐租的房子，祖生又被吓了一跳，一个男人正在家里躺着。纹身姐笑着对祖生说，“这是你姐夫。”五年后，也就是纹身姐快四十岁的时候，祖生看到他和这个男人一起在街边推着三轮车卖袜子和内裤。“他们也算是老夫老妻了”，祖生很羡慕这样的关系。
祖生被工地上的英俊男人侮辱后，对感情早不再抱什么希望了。可让祖生最初快乐的是当时纹身姐带着他去旧物市场地摊上买女装和高跟鞋的时候，世界仿佛挤进来一道微光。
换做今天，他肯定是不会穿这些了。两年前，他的眼中，穿上那些衣服就是天仙。他更想不到的是，原来旧物市场里什么都可以买到。
在这个城市里，任何拆迁的地方，都会自发地出现这样一个旧物市场。这简直就是当地老百姓的生活展览会。那些压箱底的、不再用的、以前生活遗忘的东西，仿佛是曾经的生活的边角料，全被摊开了，放在阳光和路人的目光下。
祖生第一次逛这样的市场，充满了好奇。他东看西瞧：假发、假的珍珠项链、塑料戒指、用了一半的口红、白得吓人的粉底、鲜红的高跟鞋、旧文胸……在祖生看来就是百宝箱，而且价格低得让人咋舌。一件女式连衣裙，只要两块钱到五块钱。一双高跟鞋，三块钱的也有、七块钱的也有，最贵不过十块钱。
纹身姐手巧，把祖生买下来的几件衣服，剪了拆了再重新缝上。祖生的身材又窄又瘦又扁。可是穿上以后，充满了风骚。再扣上一顶有点陈旧暗淡的大波浪假发，涂上一层口红。祖生已经不认识镜子里面的自己了。纹身姐说，“呀，你起个艺名吧？我看，就叫小狐狸吧。”
当天夜里七点半，变成小狐狸的祖生就跟着纹身姐一起站到了公园里。祖生这才知道，原来昨天误打误撞的站到了公园的“渔场”了。
祖生一下子就爱上了“渔场”。每次在这里，他都仿佛回到了一个久违的“家”里，舒服自在，还能赚到钱。
今日渔场
这条小路上最年轻的站街女
祖生的人生就这样转了个弯。跟着纹身姐，他学会了如何化妆、如何搭配衣服、如何穿高跟鞋不崴脚、如何跟客人谈价格，以及如何做假活儿。
祖生习惯了每天傍晚出来站街。最重要的是在自己不必付出肉体的同时，还能让客人开心。最通常的做法，就是把润滑剂倒在手心里，用手捂热后，模拟女性性器官。“反正在公园里面野战，黑灯瞎火，谁能真的去看？”纹身姐狠狠吸一口烟，对祖生说。
有时候，祖生也会琢磨，那些客人真的看不出来他是个反串吗？但时间长了，他也不再考虑这些。如何能稳定住客人，才是他要想的。
祖生是公园这条小路上最年轻的站街女。虽然衣服不够时尚靓丽，但胜在年轻是无法掩盖的。祖生能稳定住的客人，有将近十个。这也让他在每个月能赚出生活费。毕竟公园里的野战，每次收费也不过五十块钱。
纹身姐教会了祖生怎么作为一个反串活下来，但却没有告诉他怎么才能活得更好。祖生毕竟才二十岁出头，接触网络比纹身姐更多。平房要被扒倒时，祖生对纹身姐说，“我们去好一点的地方租个房子吧？”纹身姐扭头看了看跟他一起生活的男人，“要不要跟着小狐狸一起走？”男人正在削土豆，头也没抬，“咱们过咱们的日子。”
祖生去了商业区旁边的小区，用在公园站街这段时间积攒下来的钱，租了一个单间公寓。公寓不大，因为靠近韩国人的生活区，装修上很符合韩国人的要求，无论是床、柜的高度，还是壁纸的颜色，无论是电器的外观，还是地板的色泽，都透着一股子高档。当然，房租也不菲，一个月两千六百块钱。祖生的积蓄只够他在这里住四个月。当纹身姐送他过来时，祖生从纹身姐的眼睛里，看出了他对他的羡慕。
祖生没想过自己最后竟然能在这个公寓里住上一年多，也没想过纹身姐竟然还生活在老旧小区里。从纹身姐家里出来，祖生有点后悔，刚才应该买点水果给纹身姐带过去的。看到纹身姐和那个男人还在一起，祖生又感动又唏嘘。感动的是，这个男人虽然不是同性恋，但是愿意跟纹身姐这样的反串生活快十年。这样的感情是可遇不可求的。唏嘘的是纹身姐为了这个男人，跟着他也没过上太好的日子。
祖生不是没有被人追求过。搬到公寓里之后，祖生开始在网上APP里面认识陌生的异性恋男人，然后加了微信，私下联系，表明自己是出卖肉体的。有些人接受了，有些人直接把他删掉了。
祖生早就不穿在动迁区旧物市场上买的衣服了。他现在都在网上买。空姐服、护士服、紧身旗袍、汉服，一共有四套，每套的价格在二百到八百不等。
祖生的身价也早已不是一次五十块钱了。现在他连三五百元都不止。但是，现在的祖生不敢用假活儿了。每次他怕那些异性恋男人发现自己是反串，坚持要穿着衣服。
尴尬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有三四次，被客人发现他是反串。有的客人愣了一下，笑一笑继续做了下去。有一位客人让他把内裤脱掉，看着他的尺寸说，“你的可真不小！”一次祖生拉肚子，没忍住，拉了客人一身。客人气得打了他一顿。
“大部分客人就是普通人。也就是想找点刺激。”祖生始终不肯多谈的是那个曾经向他表白、却因为他是反串而彻底消失的客人，“他太年轻了，还不到二十五岁呢！”也许是怕了，也许是伤心了，也许“命该如此”。
纹身姐跟祖生哭的时候，告诉他的也是这句话，“这就是我的命吧！”
白瓷观音
祖生第一次知道艾滋病，就是纹身姐哭晕过去那一次。纹身姐一遍一遍地跟祖生念叨，“早知道就让那些人戴套了。”
祖生吓得一身冷汗。有的客人跟他说，多给一二百块钱，不要戴套。他也都答应了。纹身姐哭了好几天，也没忘了告诉祖生，要去做检测。
祖生是幸运的，他的检测结果是阴性。但他心里很明白，这样的幸运不会是永远的。
“戴套。”帮他做检测的NGO组织的工作人员提醒他。
“戴套。”纹身姐哭着提醒他。
“戴套。”祖生在心里提醒自己。
那天从银行回来，他第一次给娘一口气汇了十万元。娘吓得过了三天才给他打电话，“我还以为银行错了，我都不敢想。这么多钱！”
可是过了一天，娘又打电话过来，“儿子，你不会是在外面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祖生忙安慰，“不会的。你放心吧！你记得多买点好吃的、好衣服啊！别舍不得花钱！”
那天，祖生请来了一尊白瓷观音。和娘供在老家老房子里的一样。每天，祖生都会拜一拜那尊白瓷观音。
从出租车上下来，祖生裹紧了衣服，小跑着进了园区，“今晚还是要继续上网联系一下，熟客也行。”
祖生心里是恐惧的，他不知道明天究竟什么样。他希望多赚些钱。这或许是他接下来一段日子的目标。听起来似乎跟上一个目标一样。
推开门，看着灯光下观音慈祥平静的眉目，祖生又拜了拜那尊白瓷观音。
文章选自GS杂志第三十八期《东北与广州故事集》
*文中人物为化名。
*感谢沈阳爱之援助社区服务中心对本文的贡献。
吴楠 | 作者
航空工程师，非虚构写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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